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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音(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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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0

周六傍晚,马路上车流如织。

沈辞音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低头回复着手机里的消息。

窗外斑斓的灯光映在玻璃上,虚蒙地照亮她白皙的侧脸,再缓慢垂射到指尖,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

出租车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重新起步,只是还没开出几米远,又再次停了下来。

打字的手停下,沈辞音抬头看了眼前方。

左转弯的车辆排起了长长的队列,一次绿灯时间显然不足以让所有车辆都顺利通过,出租车卡在这条长龙中间,等待着信号灯下一次变色。

司机师傅从车内后视镜注意到她的眼神,解释说:“这个路口平时就是这么堵的,市中心嘛,更别提还是周六晚上,高峰期。”

她轻轻点头表示明白,望向窗外:“这是什么路?”

“北春路。”

十分熟悉的名字,可是眼前的景象却与记忆里格格不入。昔日低矮的居民楼不复存在,购物中心辉煌的霓虹标识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沈辞音问:“我记得这里原来是个小区,拆掉了吗?”

司机师傅撑着方向盘,咧嘴笑:“姑娘,这购物中心建了都有四五年了,好久没回宁川了吧,北春路这块政府重新规划,早变成商业区了。”

他的普通话带着点宁川方言的口音,沈辞音虽然不会说宁川话,但听着并不吃力,反倒有种微妙的亲切感。

……是很久没回来了。

久到曾经熟悉的城市已经全然陌生,里面承载的回忆仿佛也成了水中泡影。

她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驶离拥挤的路段,出租车又开过几个路口,稳稳地停在一家酒店面前。

沈辞音扫码付款,向师傅礼貌道谢,随后往金碧辉煌的大门方向走去。

“音音姐。”一个短发女孩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看见她,匆匆跑上前,“你终于来了。”

沈辞音:“抱歉,路上堵了一会,你可以先进去的。”

“我不敢。”小盛吐吐舌头,“我最怕这种人多的场合了,得有个人陪着我才安心。”

小盛本名盛倩,是部门安排给沈辞音的实习生,目前大三在读。

事实上沈辞音不是很明白上司Freda的这个举动,明明她一周前才刚刚入职,自己的工作事务都还没熟悉起来,拿什么教实习生?

可小盛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沈辞音做什么工作她就在一边学,拿着本子记,看见ppt翻页,急忙喊:“等下等下。”

沈辞音翻回去:“没记住?”

“没有。”她戳戳本子,“音音姐你不会都记住了吧。”

“……嗯。”

小盛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高考状元,京大本硕。”

沈辞音侧头:“你知道我哪个学校的?”

“……你入职之前大家就讨论过你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简历照是P的,看了真人之后才明白,照片反而把你拍丑了。”

VH员工很多,可像沈辞音这种凭一张漂亮的脸就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少之又少。

沈辞音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屏幕:“快记。”

对沈辞音来说,这次的工作调动更应该被称为转岗。

之前她一直在VH的京市分部工作,今年年初,集团内部组织架构调整,点名问她愿不愿意转岗到宁川总部,新岗位的薪水和职级都提升了一个台阶,这样十足的诱惑她当然不可能拒绝,毕竟不管是在宁川还是京市工作,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转岗手续和工作交接持续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在上周踏上了回宁川的飞机,回到了这个阔别九年的城市。

两人往电梯方向走去,小盛问:“音音姐,我五一想和同学去京市玩,你在那待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呀?”

沈辞音按下电梯键:“有一些我常去的,回去整理一下发给你。”

两人聊着走到包厢门口,厚重的大门半掩,传出隐约的谈笑声。她们推门而入,包厢内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目光瞬间集聚。

今晚的部门聚会是为了欢迎沈辞音而举办,因此她也打扮得稍微认真了点,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头垂落,长裙束身勾勒,漂亮的身体线条被轻巧地描绘。

灯光垂落,白皙的脸颊衬着浅色的唇釉,清淡如雾,令人惊艳的美。

迎着众人的目光,沈辞音率先道歉:“路上堵了会车,不好意思。”

“没事,没等很久,快坐吧。”

两个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静音的包厢才又恢复嘈杂。

迟晓莹问:“你们刚刚聊什么呢?什么股权,什么董事?”

“你不知道么?”部门内资历最老的胡立回道,“小道消息都传疯了,最多下周就要宣布。”

“宣布什么?”

胡立刻意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公司要被收购了,前段时间架构调整就是为的这个。”

“……我以为都是传着玩的,我们也没遇到什么经营危机,为什么要卖?”

“据说有老板一掷千金,开出了Jeffery无法拒绝的价格。”

Jeffery是VH的创始人,也是现任CEO。

迟晓莹狐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胡立“啧”一声:“你爱信不信。”

小盛凑过来悄悄问:“哪个老板这么有钱?”

沈辞音也不知道,只能回:“有钱的人很多。”

只是,有实力收购他们公司的,应该算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饭局在推杯换盏中结束,胡立喊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拽上众人去酒吧继续第二场。

沈辞音有点不想去,但又不好扫了众人的兴,只能一同前往。

夜晚的宁川灯红酒绿,他们吃的饭店附近就有一条很热闹的街,酒吧、KTV随处可见。

胡立提议来喝酒,地点却是常泡吧的迟晓莹选择的,她挂了电话,转头说:“问过了,还有位置,我们直接去就行。”

这家酒吧叫做“Last Universe”,占据了整条街最好的地段,标牌很大,但却并不花里胡哨,白色的英文花体字镶嵌在纯黑的底色上,远看倒像是高档西餐厅,没有半分酒吧的颓靡之感。

“这老板看起来不会做生意,这外观哪像酒吧,说是天文馆我都信。”

迟晓莹一边走一边解释:“这家听说是一个富二代开着玩的,不在乎赚不赚钱,你看,门口停的全是豪车。”

胡立:“我草,富二代开的,你不会坑我们吧,在这开一瓶酒付不起怎么办?”

迟晓莹哼笑:“好说,你留下来洗盘子抵债就成,洗个一百年大概能还得清。”

“就我洗?你怎么也得和我一起拖地。”

众人嘻嘻哈哈地进了门,立刻有服务生引导着落座。

酒吧的环境出乎意料地好,挑高的穹顶,大理石的瓷砖,吧台后是一整面墙的酒柜,就连大厅普通卡座的沙发都是名牌。

远处的舞台上,驻唱乐队演奏着乐曲,迷离的灯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印下深深浅浅的色彩,变幻莫测。

两杯酒一下肚,酒桌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哄笑声不断。沈辞音坐在最边上,借口自己不会,没有参与游戏,只是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乐队。

坐在她身边小盛突然说:“音音姐,我想去趟厕所。”

沈辞音颔首,起身给她让路。

乐队一曲演奏结束,短暂的休息之后又开始表演,沈辞音抽空看了眼时间,意识到小盛这趟厕所已经快去了二十分钟了。

卡座内一群人喝酒喝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小盛的久久未归,沈辞音本想打个电话,想了想又将手机放回去,和迟晓莹说:“小盛去厕所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迟晓莹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含糊地点头。

沈辞音顺着指示牌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却在半路上看见小盛和一个陌生男人拉扯。

“你放开我!”

男人“呸”了一口:“你拿老子当猴耍呢?装什么贞洁烈女?”

小盛急得快哭出来,无奈周边音乐声震天响,加上酒吧里男男女女拉扯太过常见,两个人的挣扎根本闹不出多大动静。

沈辞音走上前:“怎么了?”

“音音姐!”小盛又惊又喜,转而语无伦次地哭诉,“他要我陪他喝酒,可我不认识他!”

男人双眼盯着沈辞音这个“不速之客”,警告道:“知道我是谁吗?别多管闲事。”

这种戏码在酒吧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总有人仗着喝醉了横行霸道。沈辞音没理会,牵着小盛就要走,同时掏出了手机。

谁料男人侧跨一步挡住去路,将她的手机抢走,浑身散发出的酒气令人作呕:“去哪儿啊?”

小盛慌张地躲在沈辞音背后,沈辞音直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这里可是公众场合。”

男人咧嘴一笑:“我不想怎么样,就想和这个小妹妹喝喝酒。”

他探身,动作轻浮地去挑小盛的脸蛋,女孩害怕躲闪,被逼出应激反应,“啪”地给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愣住,显然是没料到自己会被打,脸颊上鲜艳的红印浮起,他摸了摸,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随即怒不可遏。

他抓着酒瓶,狠狠地往旁边桌上一砸,酒液喷涌而出,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响起,碎片四溅,周围都震了震。

音乐停了,众人都往这里看来。

他往地上啐了口口水,恶狠狠的:“你他妈的算什么货色,敢打我?”

沈辞音躲得及时,没被碎片伤到,却不可避免地被溅了一身酒,裙子上印出一大块深色的印记。

他将破碎的酒瓶缺口对准两人:“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知道吗?”

他挥舞着锋利的酒瓶示威,像只发疯的野狗,四周有人想上前解围,但又被那武器逼退了回去。

“这样吧,给你们两条路。”他一只脚踩上桌子,扬起下巴,“要么她识趣点,跪下来给老子磕头就算完事,要么……”

他眯起眼睛,这才有闲心借着灯光打量着沈辞音。

在酒吧这个地方,她这一身的打扮远远算不上诱惑,甚至有点朴素过了头,但她五官天然的明艳动人,漂亮的眼睛被酒吧昏聩的灯光笼着,染上几分迷离妩媚的色彩,足够让人移不开眼。

男人露出恶劣的笑容:“你这身材长相也不错嘛,这么爱替姐妹出头,今晚就替她伺候老子,说不定我还能包你——”

“啪!”

突兀的酒杯碎裂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从二楼传来。

在场人都吓了一跳,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向声源处转了过去。

二楼栏杆边站了一个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腿长,穿着黑色衬衫,扣子松散,领口随意地翻折,脸隐在昏暗的灯光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抱歉,手滑。”男人声音清冽好听,嘴上说着抱歉,可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歉意。

他插着口袋,脚尖将碎片往旁边踢了踢,对着一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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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恭喜”

迟音(1v1) 唯雾 2467字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在场的人都晃了神,面前的醉汉也不例外。

他扭头看向二楼,有一瞬的错愕,早已集聚的保安抓住时机,趁他分神,冲过来夺下手里的酒瓶,将人压在身下迅速制服。

男人反应过来,大喊大叫地挣扎,现场乱成一锅粥。胡立他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焦急地问:“没事吧?”

小盛心有余悸,还在哽咽:“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同事纷纷上前安慰,只有迟晓莹脸色复杂,犹豫道:“你们这次不太走运,我刚刚听周围人议论说,这个男的家里很有背景,平时在这里嚣张惯了,很少有人敢惹他。”

“什么背景?”

“姓徐,徐氏制药听说过吧?他家的小儿子,之前有传闻他和人闹矛盾,回头就把人家手打断了,仗着家里有钱,最后用钱摆平,一点责任没负。”

小盛吓得脸色惨白。

胡立连忙打断:“行了行了,哪那么玄乎,咱们现在法治社会,有事找警察叔叔,你别在这吓小盛。”

迟晓莹急:“我这不是关心她们吗?早知道不该带你们来这里的。”

周围乱糟糟的一片,沈辞音没听进去多少,心里始终有种隐隐的预感,抬头再次向二楼看去。

替她们解围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观看着这场闹剧,目光若有似无地和她的交汇。

空气沉钝闷杂,交错的灯光像是潜水艇的探照灯,一束束地掠过他挺拔的身影,亮起又黯淡,那张英俊的脸在光影里明灭,是她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

果然是他。

沈辞音倒是想过,回到宁川,也许她会有概率和言昭重逢,但没料到一切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过了九年,那张饱受上天眷顾的脸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褪去了几分少年张扬的意气,转而被男人的成熟锐利所填补。

散漫的、含笑的、动情的……她曾见过那双漆黑眼睛里太多生动亲密的情绪,而如今,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垂眼看来,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楼上楼下,遥遥距离,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沈辞音回神一向快,率先收回了视线,跟着众人往卡座的方向走去。

小盛往二楼看,栏杆边已经空无一人,忍不住问:“音音姐……刚刚二楼那个人,你认识吗?”

沈辞音拿包的手轻轻一顿:“不认识。”

过去了这么久,往事也没有再重提的必要。

经理赶过来连声道歉,和他们协调补偿方案。沈辞音在四周翻找一圈,没看见手机,这才想起刚刚是被那个男人夺了过去。

她折返,事发的那块场地已经被清理干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那儿,面色不善地对保安呵斥:

“你们这样以后谁敢来我们酒吧?”

保安垂头,噤若寒蝉,沈辞音走过去,轻声开口:“打扰一下。”

男人回头。

“我的手机刚刚被那个人抢走了,可能是丢在了什么地方,请问你们有看见吗?”

路敬宣看向眼前人,刚刚他在言昭身边围观全程,这姑娘着实冷静,让他印象深刻。

他挥挥手,让保安散掉,转头叫来服务员:“这位小姐手机掉这了,你们打扫的时候有捡到吗?”

服务员回道:“有的,您稍等。”

他离开去取,原地只剩他们两个人,路敬宣的目光落到她的裙子上,柔软的布料被酒浇湿了一大块,干涸凝结成不规则的深色,看起来十分碍眼。

他指指裙子:“需要帮忙吗?”

沈辞音低头看了一眼:“不用。”

“行。”

服务员送来手机,沈辞音道谢,转身离开。

路敬宣在原地接了个电话,转身走到一楼的角落。

醉酒闹事的人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神志不清,他走过去,嫌弃地用脚尖拨了拨他:“净给老子添堵。”

这酒吧老板真难当,不仅要顾及生意,还得顾着徐家人的面子。

“给徐家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老板,人马上就来。”

“嗯。”他摸出一支烟点着,余光瞥见言昭走过来,问他,“要走了?”

“马上。”言昭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传来触感,他扭头,明知故问,“我是不是踩到人了?”

男人痛苦吸气:“言昭你他妈——”

言昭再次落脚,准确无误地踩上他的手腕,脚尖重碾,男人瞬间发出嚎叫,听得路敬宣心惊胆战,连忙拉开他:“行了行了,真出事了和徐家不好交代,怎么着得给徐度一个面子。”

言昭慢悠悠地收回脚,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起旁边一瓶酒,朝人兜头浇了下去。

男人全身上下被酒液浸湿,被呛得不断咳嗽,狼狈不堪。言昭举起空瓶,对着光看了一眼,轻嗤:“这酒用来浇你,可惜了。”

沈辞音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

她手指摸索到客厅墙壁上的开关,按下,天花板上的灯亮起。她正准备弯腰换鞋,眼前突然闪烁了两下。

她停下动作,抬头看,灯好端端地亮着,仿佛刚刚的黑影只是一个错觉。

身体上的疲累让她无心去管,将脏裙子脱下丢进衣篓,匆匆洗了澡,吹干头发后躺在了床上。

耳畔很静,屋内一片黑暗,她闭上眼,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一一掠过,最后只剩下酒吧里那短短几秒的、光线迷离下的对视。

她不由得想起,和言昭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高考的那一天。

彼时,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快三个月。

因为分手闹得很不愉快,双方陷入冷战,她忙着最后冲刺,言昭也不怎么来学校,见面次数少之又少。

高考最后一门结束,她顺着人潮走出考场大门,心里卸下一块沉重的石头。

头顶烈日炎炎,耳畔蝉鸣声不绝地响,四周漂浮着热浪,呼吸都变得湿热粘腻。

沈江等在门口,看见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不似其他学生喜悦都写在脸上。

他以为她考得不好,蹙了蹙眉,但也没指责什么,只说:“不管怎么说,考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也不是非要考京市……”

沈辞音没搭话,沉默地跟着他往车的方向走。

身边突然传来一小阵女生的骚动,她转头看去,狭窄的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个子高,言昭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姿态松散地半靠在一辆车边,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时不时散漫地应两声。

他头发稍微剃短了点,五官的优势更加突显,在来往的人群中,帅得有点不太真实。

他似乎早就看见她,目光一路追随,就是等她同样看过来的那一刻。

隔着马路,沈江还在耳旁唠叨。言昭没动,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忽然笑了,挂了电话,而后无声地开口咬字。

他说得很慢很清晰,她得以看清那个口型是在说什么。

他说:“恭喜。”

沈江以为她考得不好,可只有言昭知道,她如果考砸了,表情并不会这么平静,这反而是她胸有成竹的表现。

他在提前祝贺她,恭喜她如愿以偿,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后来,沈辞音拿了那一年宁川市的高考状元,而一个月后,言昭飞往美国波士顿。

那句“恭喜”,是两人之间最后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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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握手

迟音(1v1) 唯雾 2113字

周一,公司早上十点上班,沈辞音提前十五分钟到了办公室,去茶水间接了杯热咖啡,拆开在楼下顺路买的三明治,坐在工位上慢慢地吃。

小盛来得风风火火:“音音姐,你猜我刚在楼下看见谁了?”

她神采奕奕,显然是将周六晚上的不愉快彻底抛在脑后。

沈辞音咬着一角面包,含糊道:“Jeffery。”

小盛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办公室:“我来的时候Freda刚走,说是陪Jeffery去公司门口接人。”

小盛在她身边的工位坐下,摇头叹息:“今天的排场可真大,总裁和高管亲自去接,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大驾光临。”

路过的隔壁部门同事插了一句:“我听说是新老板呢。”

“新老板?这么快就来了吗?”

“是呀,反正今天会正式公布收购消息。”

十点整,意料之中的,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VH大厦。

一封致全体职工的邮件送达到所有人的工作邮箱,与此同时,各大财经新闻头条都刊登上相同的内容:

言氏控股宣布完成对VH集团的收购,正式进军科技领域。

沈辞音望着邮件,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言昭的脸,他在几年前接手言氏控股,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她早该想到这个可能性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巧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办公室无一例外都在讨论这个大新闻,讨论内容越发五花八门。

“言氏可真有钱,说收购就收购。”

“我看看,CEO言昭……天哪这么年轻的吗?”

“我的关注点是,他是不是帅得有点过分了?”

“大家都是同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管理这么庞大的公司了,而我还在打工。”

“呜呜,下辈子我要投个好胎。”

艳羡和赞叹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开始搜索言昭的经历。

除开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言昭无疑有着漂亮的履历。

本硕毕业于美国名校,在校期间就已经实习于巨头公司,回国后接手家族企业,短短几年内就将集团的海外市场份额翻了个番,用成绩证明他并不是一个花拳绣腿。

围绕在他身上的光环数不胜数。

手边的咖啡见了底,沈辞音正准备起身去倒水,突然收到Freda的消息:“我桌上有份材料,麻烦你送到顶楼会议室来。”

能在顶楼会议室开的会都很重要,沈辞音不敢怠慢,连忙取了送上去。

会议室的门紧闭,她轻轻拧开把手,有条不紊的汇报声从门缝里泄了出来。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会议桌边坐满了人,以正中间主位最为显眼,几乎是一眼就能注意到。

和那晚在酒吧模模糊糊的一瞥不同,室内的灯光足够亮,将男人的身形照得清晰。

言昭穿着一身西装,往后靠着椅背,长腿随意交叠,一只手臂搭在桌子上,袖口轻扯,腕上是深色调的表,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支笔,边听着汇报边无聊地转动。

她微微弯腰,试图降低存在感,快速地朝Freda方向走去。

听见动静,言昭玩笔的手微顿,侧头扫过来一眼,恰巧和沈辞音的目光撞上。

周围的空气好像又静了几分,沈辞音呼吸微滞,有种被抓包的不自然感。

汇报人看见言昭眼神移走,停顿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也跟着停了下来:“……言总?”

言昭这才收回视线,朝他微笑:“没事,你继续,不用在意我。”

沈辞音将文件递给Freda,她严肃着脸点头,转而说:“你别走了,把会议听完。”

刚准备离开的沈辞音:“……好的。”

会议结束,凝滞的空气总算有些许松动。Freda合上电脑,并没离开,而是说:“和我来。”

沈辞音跟着她,一路走到前方,言昭的位置被人群层层包围,像是密不透风的网。

“Jeffery,这是我上次和你说的沈辞音。”

Jeffery笑:“原来是你,Freda点名向我要你,她快移民了你也知道,这个位置她很看好你,好好努力。”

沈辞音应下,刚好有人从身边走过,肩膀轻擦,带来一阵很清淡的气息。

“正好介绍一下。言总,辞音是我们VH优秀的青年员工,别看工作没多久,但业务能力非常好。”

言昭顿住步伐,目光落在她胸口的工牌上,垂眸,语调缓慢地念出她的名字:“沈、辞、音。”

咬字清晰,像是在确认,又像是重温。

沈辞音伸出手去,将该有的礼节做好:“言总您好。”

他抬手,掌心贴合上来,温热的指腹蹭着她的手背,指尖轻轻下压,不轻不重地同她交握了片刻:

“很高兴见到你。”

不是“认识”,而是“见到”,简单的词后仿佛还蕴藏着另一层含义。

沈辞音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礼尚往来:“我也很高兴见到言总。”

他笑了一声:“是么?那挺不错。”

九年后正儿八经地重逢,在众目睽睽下以无比官方的寒暄结束。

两人只冷了一瞬,便有其他人涌上来和言昭搭话,沈辞音越退越远,眼见也没什么其他事,转身出了会议室。

回到工位,周围人潮水一样围上来。

“辞音你刚刚去了顶楼?怎么样怎么样,言昭是不是特别好看?”

沈辞音诚实回答:“还可以。”

“我听早上接待的行政说他很高,起码185,你体感有吗?”

“……有的。”言昭高中的时候就187了。

“啧,你们能不能问点别的有用的信息,辞音,这次会裁员吗?”

沈辞音回想了下会议内容:“不会,好像高管层都不怎么变,新公司只是收购股份做股东。”

换而言之,就是言昭并不管VH的具体经营,他只负责查收成果。

胡立欢呼:“好了,这下大家可以放下心了。”

办公室恢复生机,大家嘻嘻哈哈地回到工位,沈辞音电脑上传来消息提示,是Freda的:

-下个月的科技大会交给你负责,下周一交策划案初稿给我。

-科技大会言总也会参加,做好预案。

沈辞音停顿了会,回复道: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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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中同学

迟音(1v1) 唯雾 3322字

那天以后,沈辞音没再见过言昭。她埋头处理工作,渐渐地将重逢这件事抛到脑后。

转眼间又一个周末。

沈辞音是被楼上的装修声吵醒的。

电钻刺耳的电流声尖锐激烈,伴随着墙体被凿开的共振抖动,仿佛在经历一场噪音地震。

她翻来覆去,试图用被子蒙住头抵抗,无果,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显示早上9点25分。

算了,该起了。

房间内窗帘紧闭,一丝光也渗不进来。她打了个哈欠,踩上拖鞋,睡眼惺忪地往厕所走去。

一番洗漱过后,楼上的电钻声终于停了,沈辞音换了衣服,拉开窗帘,光线一拥而入。

宁川这两天一直下雨,即使出太阳,天空也是阴沉沉的。初春的料峭似乎就在这雨中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只剩下点徒劳的尾巴。

她正望着窗外,门铃声响起,沈辞音刚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方芮珈就开始气喘吁吁地抱怨:“你租的什么房子,居然连电梯都没有,我很久都没爬过这么高的楼梯了!”

沈辞音租的房子在市中心的老小区,年岁已久,楼栋灰色的外墙剥落,攀满绿色的藤蔓。

单元门还是老式的密码铁门,裹着重重的锈迹,开合都吱呀作响。

沈辞音替她拿拖鞋:“宁川租房什么价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想住得离公司近点只能这样。”

“瑞林路那边一水的公寓,和人合租的话价格也差不多呀。”

她摇头:“不想和人合租,一个人省心点。”

刚毕业那会她尝试过合租,但紧接着发现问题太多,遇到人品好的室友还行,遇到不好的只能自认倒霉。

她每天工作已经很辛苦,并不想回家以后还得面临烦心事。

方芮珈将猫箱放在茶几上,在客厅里逛了一圈,四处打量:“外面看起来破破旧旧的,里面装修得倒挺好。回来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沈辞音要去厨房给她倒水,方芮珈摆摆手示意不用,转头看见卧室角落里,一个黑色小提琴包孤零零地靠在墙边,顶端还贴着一块褪色发旧的贴纸。

方芮珈问道:“你还在拉琴吗?”

沈辞音摇头:“但是已经习惯去哪都带着了。”

“我记得本科那会儿,你在院庆上表演小提琴,拉得特别好,大家后来都叫你小提琴女神,你还十分嫌弃。怎么样,女神现在还有几分功力?”

方芮珈是沈辞音的大学室友,毕业后沈辞音留京,方芮珈则前往宁川工作,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但微信常有联系。

这次沈辞音回宁川,方芮珈是最高兴的那个,毕竟寝室其他两人都已天南海北,只有她们俩还残存着最后的联系。

“本科就拉过那一次,后面再没碰过。”沈辞音说,语气里半分遗憾也无,“早退化了。”

小猫在猫箱里发出细细的叫声,像是催促。方芮珈看了眼手表,不再闲聊:“我们出发吧?”

“你先下楼,我拿个包就来。”

今天方芮珈找沈辞音陪她送小猫去医院体检,两人顺便叙叙旧。

这本来是方芮珈上司的小猫,但她临时有事走不开,医院都已经预约好了,于是只能拜托方芮珈帮忙。

沈辞音走到楼下,望见一辆灰色的轿车,问道:“你的?”

“借的,带姐妹兜兜风,今天想去哪去哪。”

沈辞音笑:“那今天就跟着方小姐混了。”

两人到了宠物医院,被告知要稍等一会,于是就在大厅的长椅坐下。

天气暖洋洋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落在肩头,溶出一片灿灿的金黄色。

沈辞音拿出手机,指尖悬停在屏幕前,还没解锁,视线里冒出一大团白色的毛绒绒,围着旁边的盆栽嗅来嗅去。

“这萨摩好可爱。”方芮珈惊喜道,“好想摸一摸。”

护士从里间探头叫人:“巧克力——巧克力家长在吗?”

“来了来了。”一个女孩急匆匆地从外跑进来,手里攥着空荡荡的狗绳,扭头催促着身后的人,“你快点!”

女孩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穿着条短裙,踩着长靴,斜挎一个小包,光看牌子就价格不菲。

“巧克力——”她呼唤,目光在大厅扫视一圈,扭头朝这边看来。

眼睛很漂亮,有点像一个人。

沈辞音脑海里无端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但具体像谁,她又想不出来。

女孩走过来将萨摩耶抱起:“怕来医院也不行,今天你必须得体检。”

她抱着狗,往门外又看了一眼,见人还没来,不再等待,径直往里面走去。

沈辞音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站在车边,正将车钥匙塞进口袋,随后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朝医院的方向走来。

他穿了件卫衣,鼻梁上架着墨镜,阳光投在金属镜框边缘,折射出细碎闪烁的光。

和那天在会议室里见到的西装革履完全不同,今天换了私服的言昭,举手投足一股散漫大少爷风范。

言昭那边已经推门进来,方芮珈接了个电话,神色变得复杂。

她指着角落里两个大箱子:“我领导让我们帮忙把这个带回去。”

两人走过去,试着抬起箱子——

“不行不行。”方芮珈甩着手,“抬不动,再找个人帮忙。”

今天宠物医院人不多,方芮珈巡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大厅另一边的言昭身上:

“脸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应该也挺善良吧。”

“你别叫他——”

然而晚了。

“帅哥!”方芮珈热情地冲着言昭喊,“能不能帮个忙?”

大厅里人很少,方芮珈的声音显得无比洪亮,言昭抬头,率先看见了一旁的沈辞音。

她抿唇,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假装不认识,更不想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过了几秒。

她看着脚边的盆栽,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直到头顶响起他清越的声音:“什么忙?”

方芮珈说:“这箱子有点沉,能不能帮我们搬到车上去?车子就在门口。”

“可以。”他将墨镜折起挂在领口,答应得干脆,“带路吧。”

沈辞音抬不起来的箱子,言昭抬得却轻松,方芮珈打开后备箱,嘴里不停道谢:“谢谢谢谢。帅哥帮大忙了。”

沈辞音也跟着补了句:“谢谢你。”

言昭回头,轻笑:“这语气,听着好像有点不情愿。”

方芮珈不明所以,连忙打圆场:“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就这个性格,和谁都这样,不是故意的。”

沈辞音说:“我非常情愿,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方芮珈:“……”

怎么突然就杠上了。

“是么?”言昭挑眉,“那上次说见到我很高兴,也是情愿的了?”

“那不一样,那是客套话。”

方芮珈插不进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这才意识到了不对,轻轻咳了声,试探着问:“你们……认识?”

言昭只微笑,没说话,将这个问题的回答权交给沈辞音。

她停顿了一会儿,开口道:“……高中同学。”

言昭轻嗤一声。

三人折返回医院内,方芮珈拎着猫箱去找医生,沈辞音转身去了厕所。

从女厕出来,她走到水池前,微微弯腰,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

水流顺着掌心滑落,冲刷掉指缝的泡沫。她关了水,刚想直起身,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我们原来只是高中同学?”

洗手台前空无一人,他的声音浅浅回荡,震出几分意味不明的余韵。

沈辞音走过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没有说错。”

言昭就站在门口,她低头想绕过去,他却不让,磨得沈辞音没了办法,抬头看他。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身形上天然地具有优势。

他逼近,她下意识后退,却没料到身后就是一个置物架,正对着她的后脑勺。

沈辞音毫无知觉,眼看就要撞上去,言昭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扯,同时伸手护在她脑后,手背重重磕在架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嘭!”

沈辞音吓了一跳,侧头想去看他的手有没有事,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捏住下巴,迫使她转过脸颊重新看着他:“别动。”

肢体接触往往比语言更直接地唤起人的回忆,他五指修长有力,指腹冰凉地贴合着她的肌肤,陡生一种熟悉的舒适感。

言昭低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字轻慢地咬:

“只是高中同学,能上那么多次床?”

洗手间内很静,静得可以听见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有节奏地起起伏伏,仿若混乱的心跳。

沈辞音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暧昧的回忆,她也不是无欲无求的菩萨,做不到心如止水,只能强迫自己别过脸,稳着心神回复道:

“我只是觉得,这种说法对我们两个人都好,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

“过去的事情,你就能当没发生过吗?”言昭低声念出她熟悉的称呼,“沈辞音同学?”

他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怀里,气息铺天盖地将她裹挟,沈辞音喉头一滞,一时语塞。

言昭垂眸,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距离极近,鼻尖仿佛下一秒就要碰上。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直起身,那股紧张暧昧的气息随着他的退开消散。

言昭掏出电话接听,沈辞音垂头,这才发现他还握着她的手腕。

他掌心温暖,肌肤紧贴着她的腕骨,仿佛掌握住了她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

和普通的朋友重逢不一样,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哪怕分别已久,可这层关系的存在,让他们的所有肢体接触都变得微妙起来。

熟睡的记忆被催长滋生,身体的适应性和服从度被唤醒,一些正常的试探性触碰,都仿佛沾染上了令人心尖发颤的意味。

沈辞音从他掌心里抽回手。

言昭没说什么,只是同样收回手,对着电话开口:“等着,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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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理智

迟音(1v1) 唯雾 1770字

言蓁坐进车里,刚系好安全带,扭头看见言昭扶着方向盘的右手背青了一片,惊道:“你手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没事。”言昭不想多说,“都弄好了?”

“嗯。”

巧克力趴在后座上,蔫嗒嗒的。

轿车起步,言昭注意到言蓁一直在往后视镜看,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刚刚医院看到的那个漂亮姐姐,好像有点眼熟。”

“你又没见过。”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还能说谁?”

两个人打谜语一样有来有回,言蓁率先放弃纠缠:“反正我有点印象。”

她认真地想了想,从脑海里抓住了什么:“是不是你从美国飞回来——”

“刺啦——”

言昭突然踩下刹车,言蓁身体猛然前倾,吓了一跳,怒道:“言昭!”

他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红灯。”

话题被打断,言蓁也不想再提,从包里拿出手机,没好气地说:“对了,妈让我转告你,说让你有空和那个……那个黄小姐吃个饭认识一下。”

“没空。”

言蓁又翻了下微信:“哦,我记错了,是张小姐。”

“没空。”

他很是敷衍,言蓁不满:“你人都没搞清楚就拒绝?”

“有什么区别?”

“我不管你,你自己和妈说。”

言昭瞥她一眼:“言蓁,你是哪边的?”

“妈也是着急,谁让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单身。”

“我岁数很大么?”

言蓁哼,故意揶揄他:“可大了,都和我们年轻人有代沟了。”

言昭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慢悠悠地敲:“原来27岁就老了,代沟了?我记住了,回去就转告陈淮序。”

言蓁:???

言蓁:“哥!!”

将小猫送回去之后,沈辞音和方芮珈来到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周末晚上,店里座无虚席。

沈辞音属于凑热闹型选手,明明不怎么能吃辣,每次却一定要吃红汤,旁边配一小碗清水,实在辣得受不了就过水涮一下,没过一会,水上漂浮起薄薄的红油。

方芮珈拧开可乐,接过她的杯子往里倒,问道:“下午宠物医院那帅哥,不仅仅只是你高中同学那么简单吧?”

谁家老同学见面氛围是那样的?

沈辞音答:“……前男友。”

方芮珈吸了一口凉气。

“抱歉,当时没和你说实话是因为我觉得在那种场合下,说了反而会更尴尬。”

“能理解。”方芮珈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转而好奇起来,“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在高中谈恋爱?”

要知道沈辞音在大学期间是出了名的无情无欲,绩点为上。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追求者前赴后继,全被她果断拒绝,一点余地不留。

“我也不想的。”沈辞音咬了一口牛肉丸,口齿不清,“要怪就怪他。”

“他追的你?”

“……算是。”沈辞音不知道怎么定义她和言昭的关系发展历程,只是说,“他挺坏的,手段五花八门。”

火锅的热气蒸腾,熏得人脸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沈辞音皮肤白皙,脸颊浅浅地透出一层红晕,店内暖黄的灯光落下来,更衬得她肌肤如玉般细腻,五官明艳动人。

方芮珈叹息:“不过这下我也能明白你大学为什么拒绝那些追求者了。谈过一个这么优质的,再看那些不如他的肯定会感觉到心理落差。”

沈辞音抽过纸巾擦了擦鼻尖的汗,有些无奈:“也不是,我没想那么多,单纯对他们没感觉而已。”

“考虑复合吗?”

沈辞音说:“想什么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时间是抹平一切情感的利器。

两个人对彼此的这九年一无所知,也许在这段时间,他早已迈入数个新情感阶段,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顺利行进着,根本不会再踏入她的生活领域。

长久的未知所带来的陌生感是一种隔阂,想要靠残存的记忆去寻回曾经,几乎不可能。

沈辞音十分理智,理智到她可以坚决贯彻她所认为正确的准则,哪怕这和她的欲望所相违背。

当初母亲逼她练小提琴是这样,和言昭分手也是这样。

方芮珈托着腮,晃晃手指:“我看未必,爱情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控性,万一呢?”

沈辞音反问:“那你找你前男友先试试看?”

她脸色变了,像提起什么仇人:“杀了我都不会和他复合。”

晚餐结束,方芮珈将车还了回去,两个人沿着马路散步消食。

初春的天气,到晚上还有些凉,路上车水马龙,街边霓虹灯牌一个接着一个,织成一片热闹繁华。

走过一段寂静,前方突然热闹了起来,宽敞的学校大门出现在眼前,教学楼里还有几间屋子仍旧亮着灯,远远望去,像是海面上的灯塔。

方芮珈抬头,辨认校门上的字:“宁川中学,哎,你是宁川人,这学校怎么样?”

方芮珈是C市人,无论是京市还是宁川,对她来说都算外地。

沈辞音看着熟悉的校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什么时候走到学校附近都不清楚。

她环视一圈,很多店铺都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招牌了。

真的很久没回来了。

沈辞音回答:“这是我母校,是宁川市最好的高中。”

也是承载了她对宁川所有回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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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遇

迟音(1v1) 唯雾 3042字

在沈辞音的记忆中,离开南城的那天是个晴天。

“准备走了吗?高铁几点的?别迟了。”

“两点,来得及。”

“好,好,过去了一定要照顾好辞音,你生意再忙也不能疏忽她,这两年是高中的关键时刻,孩子的营养一定要跟得上。”老人声音颤了下,“就算……就算你有新的想法,你要记得,辞音是你的女儿,是文素给你生的女儿。”

男人声音有一丝不耐,但又压了下去:“放心吧妈,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辞音身上流着我的血,我能不管她吗?”

卧室的门半掩着,客厅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从门缝漏进屋子里。17岁的沈辞音站在门后,沉默地听着对话,突然伸手将门拉开。

沈江注意到动静,转头看来:“东西都收好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她身后背着的小提琴包,眉头一皱:“这你也要带过去?高中学习压力这么大,你没时间拉琴的。”

沈辞音没说话,只是将行李从卧室内拖出来,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外婆连忙打圆场:“带就带着吧,毕竟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东西。”

沈江拧着眉看她一眼,最终妥协道:“走吧,车在下面等着。”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滑动,沈辞音走到门口,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黑白照片里女人微微地笑着。

她眼眶忽地湿了,但又不想让外婆看出来,只能咬牙硬生生忍住,背过身体,跟着沈江匆匆下了楼梯。

车辆驶离小区,沈江嘱咐道:“宁川是大城市,我们小地方的教育水平不能比,你中途转过去,很多东西都要重新适应,明白吗?”

沈辞音眯眼迎着窗外的阳光,一言不发。

没得到回应,沈江冷哼:“你妈到底是怎么把你教出这副性格的。”

沈辞音心里本就埋着一团火,被他这话点燃,冷冷道:“怪她有什么用?你不是我爸吗?你在我的教育里出过一份力吗?”

沈江怒道:“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在外面做生意养你们娘儿俩很轻松吗?你学琴学舞哪样不是我出的钱?你妈那点工资管什么用?现在来怪我不教育你?”

沈辞音坐直身体,直视他的眼睛,黑眸凛冽:“你只养我们两个?妈妈怎么出的事你不知道?”

沈江睁大眼睛,仿佛突然被戳了哑穴,那股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不愿再多争论,靠回椅背,平静地说,“到了那边,我绝对不和你们住一起。”

就这样,沈辞音离开了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南城,来到宁川,一个对她而言陌生又崭新的城市。

沈江费了很大的力气把她转到宁川中学,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但沈辞音知道,自己这个好面子的父亲,内心里还是对她的高考成绩有很大的期待。

但她努力学习,为的可不是沈江,而是她自己。

沈辞音至今还记得第一次遇到言昭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刚转来半个月,对周围的一切都还不熟悉,班级里同学早已形成自己的圈子,想要打破边界感、再融入,需要耗费很大的热情和积极性。

可她偏偏不是那种擅长社交的人,想要和她建立起亲密关系,那对方势必是主动的那个。

所以,即使入学已久,她仍旧独来独往。

一天课后,沈辞音去上厕所,隐约听见外面女生的议论:

“今天的篮球赛你去看吗?”

“几班对几班?”

“8班对16班。”

“16班?言昭上场吗?”

“好像不去,听说他伤刚好。”

“啊。”女孩发出失望的声音,瞬间变得兴致缺缺,“他不去那有什么看头。”

“8班不也有帅哥?去嘛去嘛,就当陪我。”

两人声音逐渐远去变小,沈辞音从隔间出来,洗了手,转身回了教室。

下午体育课被用来办篮球赛,班级里同学几乎走空,沈辞音不感兴趣,抽了张卷子匆匆做完,批改时发现红笔没水,笔芯也没了,于是下楼前往小卖部。

操场上人声鼎沸,小卖部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沈辞音在货架上挑挑选选,买了红笔笔芯,又顺带买了点其他的。

门口走进来几个男生,拉开冰柜买水,谈话的声音断续传到她耳朵里。

“你真不上场啊?”

“不上。”回答的男生声音意外地好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8班这次来势汹汹,要找你复仇,你不应?”

男生依旧是不在乎的语气:“想找我复仇的人多了,没空。”

沈辞音最喜欢的薯片口味被卖空,她转了一圈,抬头,发现货架最上方还有着几袋存货。

她踮脚去够,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指尖离货架还有一点距离。

扫视一圈,四周也没有可供踮脚的东西。这让沈辞音有些泄气,刚想放弃,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个人,裹着很清冽的气息。

她低头,先看到一截白皙的手腕,抓着一瓶可乐,修长的手指抵着拉环。

往上是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不夸张,却有力量感,没入宽松的短袖校服袖里。

言昭侧眸看来,眼里没什么温度:“要这个?”

沈辞音不喜欢麻烦别人,更别说是陌生人,抿抿唇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言昭听从,往后退开半步,可人也没走,就倚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沈辞音仿佛被他的眼神架在火上烤,扭头问:“你为什么不走?”

他语调懒洋洋的:“单纯很好奇,想看看你这个身高是怎么够得到的。”

沈辞音想说她有168,可一转头,发现男生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站在货架之间狭窄的过道里,将光源几乎都挡住。

她早已经试过,根本不可能够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跳来跳去也有够丢面子的,沈辞音干脆放弃:“我不需要了。”

她转身要走,耳旁却听见一声很轻的笑,言昭直起身,将那包薯片拿下来,放在她手上,又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倔的。”

回忆与眼前的场景渐渐融合,沈辞音回神,方芮珈正在不远处的小摊贩前朝她招手:

“吃吗?炸串?”

沈辞音走过去,挑了几串,点开微信正准备付款,对话框最顶端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头像,是言昭的。

“您已经添加了对方,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在毕业后就换了手机换了号码,过往的联系方式全部丢失,人也没有全部加回来,包括言昭。

当时两人已经分手,特意加回来好像也没有必要。

于是就一直失联到今天下午。

下午在宠物医院时,言昭转头要走,沈辞音说:“谢谢。”

他停住脚步,回头。

“你的手。”她看着他白皙的手背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刚刚那一下磕得肯定不轻,“最好涂点药。”

她条件反射补充道:“我可以付医药费。”

说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不对。

这些年和人打交道惯了,有人帮她,她都会尽力还回去,哪怕上经济上牺牲一点,不欠人情是最好的。

可她忘了,言昭这种大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这种行为无异于班门弄斧。

如她所料,两人之间果然冷场。

沈辞音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就听见他回:“怎么付?”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点惊讶,但还是顺着回答:“你告诉我多少钱,我扫你微信,或者支付宝。”

言昭似笑非笑:“我得看了才知道多少钱,但我现在要走。”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没法把这事解决。

沈辞音顿了一下,说:“那加个微信吧,多少钱你和我说一声,我转你,或者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

言昭掏出手机,言简意赅:“码。”

他看起来很赶时间,沈辞音也没多想,将微信的二维码给他扫,他低头操作了一会:“行了。”

谁能想到,分手这么久以后,他们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加回了微信。

沈辞音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我高考毕业后就换了手机和号码,现在这个不是之前的。”

“我知道。”

“……你换过吗?”

言昭低头,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没有。”

夜很凉。

沈辞音拿手机付了款,微信那头言昭一直没有发来消息,估计是根本没去买药,又或者是改变主意,不再需要她报销。

她将手机塞回口袋,和方芮珈坐在路边,两个人慢慢地把炸串吃完,然后坐地铁回家。

老旧的小区路灯昏昏地亮着,她拧钥匙开门,按下开关,客厅的亮光瞬间驱散黑暗。

她倒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隐约间感觉到室内光线闪烁,眼前再次黑了一下,又重新亮起。

比上次的时间要更长。

这让她确定,是灯泡坏了,估计是入住前就有的问题,房东也没和她交代。

她坐起身,想了想又倒回去。

算了,暂时凑活一下,有空再修。

——

看到有宝问,关于和《潮沙》相关的时间线

本文开头酒吧重逢,正好是蓁蓁去川西那次,现在蓁蓁和陈总应该是地下恋刚被哥哥揭穿后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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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病

迟音(1v1) 唯雾 2391字

半夜,沈辞音睡得正香,突然腹痛难忍,头也晕晕沉沉,情况不太对劲,于是在被窝里给自己量了个体温,39.2度。

身体像是被摆在火上炙烤,每寸肌肤都滚烫得要命,呼吸是沉沉的热气,仿佛血管里的血液都在噼里啪啦,要沸腾一般。

她跑了几趟厕所都没用,隐约猜测是晚上吃的炸串出了问题。

她打开床头灯,摸出手机,头晕眼花地给方芮珈发消息:

Yinnn:你有肚子痛、发烧的症状吗?我怀疑可能是晚上吃的炸串不干净。

没等到回复,她猜测方芮珈可能没事,起身裹了件外套,脸色苍白地打车去医院挂急诊。

夜晚的输液大厅十分安静,成排的椅子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人。大多数都有人陪着,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点滴安静无声,药液冰凉地流淌进血管,沈辞音靠在坚硬的椅背上,发了会呆,晕晕地快要睡着。

她座位靠近大厅门口,来往人的走动声都能听得很清楚。

这是她特意选的位置,足够吵闹,让她不会轻易睡着,以免药水滴完了自己注意不到,导致血液回流。

一个人呆久了,生活经验都变得丰富许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惊扰大厅内休息的人。周围责怪的目光扫过来,沈辞音吓了一跳,连忙划开接听,心想半夜三点谁会打电话给她。

“你好。”

“在哪?”言昭声音带着点哑,有点含混不清,沈辞音却熟悉这个语调,他每次刚睡醒就是这样,浑身低气压。

她怔了一下,不明所以:“什么?”

“不是肚子疼,发烧?去医院了吗?”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沈辞音蹙眉问:“你怎么知道?”

“你发了微信给我,才看到。”走动声响起,金属清脆碰撞,是他拿车钥匙的声音,“在哪?”

发微信?

沈辞音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刚刚打算发给方芮珈的消息,因为难受一时没看清,她居然发到了和言昭的对话框里。

她微信本就没什么热络聊天的人,这几天和方芮珈频繁联系,已经习惯了一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她,没想到加了言昭,他变成了最后有过联络的人,稳稳地躺在最上面的位置,被她错手点到。

救命,这下闹大乌龙了。

“抱歉,是我发错了。”她尴尬地解释,“想发给朋友的,但没看清——”

“在哪?”言昭没管这些,问了第三遍。

沈辞音感觉自己呼吸都带着热气,干涩回答:“我已经没事了,我朋友在照顾我。”

可四周座位空空荡荡,哪还有别人。

言昭按下电梯,轻描淡写道:“沈辞音,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擅长撒谎。”

戳着针头的手搭在冰凉的座椅扶手上,纤细指尖慢慢蜷起,沈辞音有种被看穿的不甘,咬牙说:“我在医院。”

说完就挂断了。

宁川医院这么多,言昭怎么可能一个个找。

放下手机,护士替其他座位的人换了点滴,离开时经过沈辞音的座位,抬头看了一眼瓶身的标签,问道:“你只有一个人吗?”

“是。”

“你还有一瓶要吊,注意不能睡着哦,及时叫我们来给你换。”

“好,谢谢。”

护士离开,大厅又恢复寂静。沈辞音将外套裹紧了些,戴上耳机,打算看会视频帮助自己清醒。

可睡意哪有这么容易抵抗,她困得不行,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头重得仿佛有千斤,颈脖支撑不住,直直地往下沉。

沈辞音在某一刻惊醒,猛然抬头,耳机不小心脱落,咕噜噜地滚到一边的过道上。

行,这下彻底醒了。

她犹豫着要怎么去捡,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修长的腿。

对方弯腰,伸手将耳机拾起,走到她面前。

沈辞音正要抬头感谢,微凉的肌肤就贴上了她的太阳穴。

言昭站在她的面前,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试温:“还在烧?”

沈辞音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张了张唇,没说出什么话,慢半拍地问:“你怎么在这?”

言昭长腿绕过,在她身旁坐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医院的座椅质地很轻,身边的空位随着他的落座轻轻沉了一下,陡然生了一种踏实感。

她说:“我没事,挂完点滴就能走了。”

言昭问:“身体什么问题?”

“……急性肠胃炎。”

后悔吃炸串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肠胃的脆弱程度。

言昭转头,看着她脸色苍白,精神不佳,嘴唇也微微干裂,抬手用拇指轻轻抹了一下。

唇瓣被指腹碰触,仿佛有电流蔓延,沈辞音蹙眉,开口,声音因为病气有点哑:“你做什么?”

言昭没答,只是直起身:“等着。”

两分钟后,他端来一杯热水,沈辞音看着,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她已经想喝水很久了。

“谢谢。”

干涸的唇瓣接触到水源,简直像重获新生一般。她一口气喝了一半,清了清喉咙,问他:“你怎么知道是这的?”

二十分钟就找到了,速度有点离谱。

“用了一点方法。”言昭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挑眉看她,“要听吗?”

“……不了。”听了也没什么用处。

沈辞音目光转移到他的手背:“你怎么还没去看?”

“没空。”

“正好这里就是医院,你去挂个急诊,开点药。”

“沈辞音,”言昭戳穿她,“你就这么急着想和我两清?”

她不愿欠人人情,因为那会让她产生亏欠感,尤其对象是言昭,她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有残存的关心混在里面。

还是早点结束为好。

吊瓶里的水一滴滴下坠,言昭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言昭,我们谈谈吧。”

“嗯?”他懒散地掀了眼皮。

“虽然以前我们有一层关系在,但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话,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要说开。”

那种黏黏糊糊,藕断丝连的感觉,对她来说太不受控了,她不喜欢。

沈辞音困倦地说:“医药费的事情,解决完了可以互删微信。你收购了我们公司,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但我们可以约好,互不——”

对面窝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大妈睁开眼:“小姑娘,快四点了,有什么悄悄话和男朋友回家再讲啊,阿姨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需要休息。”

沈辞音喉咙一滞,难得羞窘:“……对不起。”

甚至忘了反驳他们俩的关系。

言昭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对着阿姨开口:

“抱歉,我们会注意的。”

他出门随手套了件冲锋衣,布料冰凉光滑,她热烫的脸颊贴上去,意外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言昭手没松开,始终按着她的头,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沈辞音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又不敢闹大动静,小声问道:“你干嘛替我道歉?”

“我不在这你能说这么多话?”

“也是。”沈辞音因为发烧反应变得迟钝,眼皮沉重,“怪你。”

“嗯,怪我。”言昭抬腕,掌心复上她的眼睛,替她遮住光源,轻轻压低声音,“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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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道歉

迟音(1v1) 唯雾 3239字

“辞音,辞音,快醒醒!”

沈辞音从深梦中被叫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大脑一片空白。

方芮珈正蹲在座位面前,面露忧色:“一晚没见你居然进医院了,真的吓我一跳。”

沈辞音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了,她有些茫然地问:“现在几点?”

“早上六点半。”

“嗯。”她揉了揉眼睛,深呼吸几口气,逐渐清醒过来。身体感觉良好,昨晚发烧时那些混沌疲惫的状态一扫而空,精神也恢复许多。

沈辞音扭头,右侧的座位已经空了,这才反应过来:“芮珈,你怎么来了?”

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生病才对。

“有人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大早上的我还以为谁恶作剧。”方芮珈站起身,“肯定是炸串的问题,昨晚我回去也拉肚子了,但没你这么严重。不过我说,你也太不拿我当朋友了吧?都到医院来了还不告诉我?”

“不想麻烦你。”

沈辞音坐起身,身上盖着的黑色冲锋衣滑落下来,方芮珈拎起来看了眼:“这谁的?”

还没等她回复,方芮珈下了结论:“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男人的?”

沈辞音含糊道:“昨晚……请了个护工。”

如果让方芮珈知道是前男友陪了她一夜,能被她八卦死。

“真的?”方芮珈半信半疑,“人走了,衣服也不要了?”

“应该是吧。”

“那我扔了?”

“扔吧。”

大不了再赔言昭一件新的好了。

方芮珈摸着衣服手感很好,忍不住翻到商标,搜索了品牌,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同款价格沉默,半晌才转身:

“沈辞音,你知道这件外套多少钱吗?”

沈辞音正在收拾东西:“不知道。”

方芮珈将手机屏幕递给她看,面无表情:“八万多。”

沈辞音:……

“老实交代,那个男人是谁?谁家护工能穿八万多的外套?!”

清晨,宁川国际机场。

等候飞机起飞的同时,休息室里,助理庄凌正一项项地和言昭汇报这次出差的行程安排。

言昭倦倦地靠在沙发里,膝盖上搭着块平板,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滑动。

庄凌察言观色:“……言总,您看起来很累,昨晚没休息好吗?”

“不用管我,你继续。”

“好。”庄凌将安排说完,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还有一件事。”

“嗯?”

庄凌略显犹豫:“富芯那边……说业务只和言董谈。”

言董,即言惠,是言昭的母亲,执掌公司二十多年,几年前才将言氏彻底交给言昭管理。

庄凌口中的富芯,其实是和言家沾了那么一点关系的远房亲戚,近些年靠着言家的恩惠起了势,老古板们就开始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对于年纪轻轻就上任的言昭压根不放在眼里。

其实原话说得更难听,但庄凌没敢复述。

摆明了是他们不服气言昭,明里暗里想给他个下马威,搓搓他的锐气。

言昭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左肩,眼皮抬都没抬:“不谈?那就划掉,不去了。”

庄凌:“好……啊?不去了?”

“让他们搞清楚立场,是他们需要言氏,不是言氏需要他们。这点都认不清,搭理他们都是浪费我时间。”言昭兴致缺缺,“不想和蠢货做生意。”

“明白。”庄凌记下言昭的回复,准备反馈给富芯,当然,“蠢货”这种词肯定要省略掉。

提醒登机的广播声响起,言昭看了眼手机,没动静,又塞回口袋里,站起身:“走吧。”

之后一连几天,沈辞音的生活都过得风平浪静。

那天她出院后,想了想还是给言昭发了条微信,说“谢谢”,两个多小时后,他才回复道:“不客气。”

在那之后,对话框便彻底冷了下来,没人再开口说话。

言昭的微信头像颜色很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沈辞音点开来,才发现是一张照片,窗外天色昏暗,雪下得很大,窗玻璃起了雾气,他就这么隔着玻璃十分随意地拍了一张,甚至镜头都是模糊的。

各方面突出一个随心所欲,不知道为什么要选这张做头像。

办公室里,部门会议刚结束。

小盛兴致高涨:“音音姐,那个策划案Freda过了哎,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下个月能出差了?”

“你很喜欢出差?”

“去其他城市总比一直待在公司要好,你说,我要不要做个旅游攻略?”

胡立滑着身下的椅子:“我劝你别想得太美好,换个地方吃盒饭而已,哪有空去玩。”

“不是吧,”小盛苦了脸,“难得去一趟C市哎。”

沈辞音拿起手边的水杯又喝了一口水,盯着电脑,继续优化策划案的细节。

前台的讯息在这时发来:“你好,前台有人找。”

沈辞音疑惑:“找我?”

“是的。”

“有说是谁吗?”

“对方只说姓徐。”

徐?她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对这个姓的熟人也没什么印象。

难道是客户?

算了,去看看再说。

她从桌子上拿起工牌戴上,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坐电梯到达大厅。

沈辞音去了前台:“你好我是沈辞音,请问是谁找我?”

前台小姐姐手指向不远处:“那边第二桌,两位黑衣服男士那里。”

“谢谢。”她道了谢,远远地看着模糊的背影,什么也看不出来,心中疑虑重重。

VH大厦的大厅人来人往。沈辞音走近,其中一个男人显然有点焦躁不安,听见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将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居然是他?

那天酒吧骚扰她们的那个男人?!

沈辞音脑海里瞬间想起迟晓莹说过,这个男人睚眦必报的事情。

该不会他们打算在她公司闹事?

看见了沈辞音的惊讶,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也匆忙站起身,温和开口:“沈小姐您别怕,我们不是来找茬的。”

他递出名片:“您好,我是徐度徐总的秘书,上次在酒吧,徐总的弟弟对您多有得罪,这次我们是来赔礼的。”

沈辞音见这位秘书斯文得体,想来也不是这个男人找来的打手,于是将信将疑地在他们对面坐下。

秘书问:“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上班,我们尽快。”

秘书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上次闹事的男人自从见到沈辞音开始就一言不发,紧紧咬着牙,表情不甘但又无能为力,他几次开口都失败,被秘书善意提醒:“请尽快。”

男人眼睛一闭,骂了句脏话,随后说:“对不起。”

他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子不知道你是言昭的女……”

“人”字淹没在他紧抿的唇间:“这次是老子踢到铁板,老子认了。以后不敢了。”

秘书补充:“您对这份道歉是否满意?”

沈辞音问:“你应该只向我道歉吗?”

他脸色一变:“你他妈什么意思?”

秘书提醒:“注意措辞。”

沈辞音打了个电话给小盛:“小盛,你来一下一楼大厅。”

两分钟之后,小盛蹦蹦跳跳地过来:“音音姐,怎么了?你要请我喝咖啡吗?”

她满脸的笑容在看清对面人的脸后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辞音牵住她颤抖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也向她道歉。”

男人怒拍桌子站起来:“你别得寸进尺!”

沈辞音又看向秘书,秘书扶了扶眼镜,点点头:“确实,这位小姐也是受害者。”

“你他妈……你们玩老子……”男人声音都气得颤抖,但是没法,重重地坐下来,对着小盛咬牙说,“对不起。”

沈辞音问:“以后还会骚扰她吗?”

“你他妈训狗呢?”男人被秘书扫了一眼,烦躁地抓头,大声嚷嚷,“不会不会。”

“道歉会”结束,男人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调头就走。

秘书微笑着说:“抱歉。因为言总说不希望以任何私人渠道打扰您,所以我们只能采取这种方式。徐总和言总的关系向来不错,这次言总亲自致电徐总,希望我们的处理方式能让您满意。”

道别秘书,两人站在原地,小盛还有点晕乎乎的: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居然向我道歉了?上次听说他会报复人以后,我好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沈辞音说:“没事了。”

小盛呜呜地哭出来,语无伦次:“他为什么能向我们道歉?‘徐总’是谁?‘言总’又是谁?”

沈辞音避重就轻地答:“先上去吧,妆都要哭花了。”

看着小盛背影消失在眼前,沈辞音往前走了两步,犹豫半天,掏出手机给言昭发了条微信:

“谢谢。”

五分钟后,言昭回了条:?

她打字解释:“今天徐家的人来找我道歉了。”

那头安静了几分钟,沈辞音以为他要说什么“那就好”,又或是“哦”,没想到言昭只发了两个字:

“爽吗?”

像是在问她,心里积郁的那股不甘终于得到了发泄,仗势欺人的人在她面前也低下了头颅,灰溜溜地承认错误,爽吗?

出了口恶气,怎么可能不爽。

沈辞音没有正面回复,只是又发了句:“谢谢。”

开心过后,那股不安的感觉又再度漫上。

又欠他一个人情,必须得还回去。

言昭:沈小姐只有嘴上说得好听?

纵观他们俩短短的对话记录,沈辞音已经发了三次感谢了。

沈辞音本想反问“那你想怎么样”,后来又觉得这个口气似乎不太礼貌,她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慢慢打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地点你定。”

再买个礼物送给他,应该就能两清?

她看着电梯里不断跳动的数字,很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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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酒醉

迟音(1v1) 唯雾 2304字

周五傍晚,临近下班,办公室内气氛浮躁。

沈辞音刚发完一封工作邮件,手机铃声响起。

她低头看了眼来电人,熄掉电脑屏,起身往外走去。

“喂?”

“沈小姐您好,我是言总的助理。”庄凌的语气十分礼貌,“您下班了吗?我安排车过去接您?”

沈辞音拒绝:“不用,我直接地铁过去就可以。”

恰好有同事下班,从她身边走过,同她打招呼。沈辞音淡笑着挥挥手回应,继续对着电话说:“真不用来接,我会准时到的。”

庄凌劝说无果,只好应下:“好的。”

离开VH大楼时,天色还没全暗,沈辞音照着地址,来到一家高档餐厅门前。

她刚回宁川不久,对餐厅这些都还不是很熟,所以言昭发给她名字的时候她还特意搜索了一下,结果被上面的人均价格吓了一跳。

他宰她,还真是不留情面。

也不对,大少爷的日常消费就是这个水准,总不能让她请他吃路边摊?

服务员站在门口迎接,微笑问她有没有预约,随后将她一路带至座位旁。

言昭早已经到了,西装革履地坐在桌旁,正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听见动静,他转过头,目光投来,沈辞音没由来地感到一股不自在。

她走上前,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他面前:“这是谢礼。”

言昭略感意外:“送我的?”

“对,但我财力有限,送的东西怕是入不了言总的法眼。”

沈辞音可买不起八万多的外套送他。

他微笑:“那可不一定。”

服务员送来菜单,言昭让她点,沈辞音低头翻阅,耳畔钢琴声缓缓流淌,不自然感漫了上来。

十分奇怪的氛围。

不是情人,不是朋友,他们却面对面地坐着吃饭,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介于陌生人和熟人之间那点微妙,因为他们那些过往而变得更加尴尬。

好像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聊的。

见沈辞音目光始终停留在酒水页发呆,服务员善意提醒:“您可以尝尝我们的酒。”

她这才回过神,抬头用目光询问言昭,他言简意赅:“开车了。”

那就只有她能喝了。

沈辞音选了一杯看起来卖相不错的果酒:“就这个吧。”

反正注定钱包大出血,倒不如自己也吃顿好的。

服务员重复了一遍酒的名称:“您确定点这杯吗?”

言昭也轻轻挑眉。

她问道:“怎么了?”

他懒散一笑:“没事。”

沈辞音不疑有他,合上菜单:“嗯,还有刚刚点的那些菜,就先这么多。”

服务员离开,只剩他们两个,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

餐桌两端,谁也没先开口,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沈辞音轻咳了声打破沉默,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草稿:“今晚请你吃饭,主要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还有就是,上次在医院没来得及说完,我想我应该再重复一遍……”

言昭垂眸,也不知道在没在听,指尖垂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直到她停下,他才淡淡道:“没了?”

“……没了。”

“说完了就吃饭。“他抬头示意,”你的酒来了。”

整场饭局进行得不太顺利,两个人似乎都食欲缺乏,对话也寥寥。沈辞音结束的时候去买单,却被告知这单记言昭账上,根本不用她买。

她争论无果,只好去找言昭:“说好我请客的,你怎么能不让我付钱?”

街边灯火辉煌,言昭站在车边,侧头问:“你付完了,然后呢?”

她糊涂道:“什么?”

“付完了,就彻底和我两清?礼物也是为了这个准备的吧。”

沈辞音蹙眉:“两清不好吗?”

“你觉得很好吗?”

“你别和我绕。”她觉得头有点晕,“现在的问题是,今晚,说好了是我请客的,你也答应了,结果还是你付的钱。”

言昭“嗯”了一声,慢悠悠反问道:“然后?”

“我不付这个钱,那我欠你的人情还是没还清啊?这顿饭吃了有什么意义呢?”

“那就继续欠着。”他拉开副驾门,“上车。”

沈辞音站在原地,被他的动作打乱思绪:“不用你送,我坐地铁回去。”

她一贯冷静的表情难得有了点情绪,唇瓣微抿,不怎么高兴地看着他。

“地铁的kpi不差你一个,上车。”

沈辞音一边被他塞进副驾一边抵抗:“你的副驾难道就差我一个吗?”

“是啊。”言昭关上车门,转身绕向驾驶座,玩笑般说,“就差你一个。”

轿车在路上疾驰。

夜有点凉,言昭没开车窗,车内温度适宜,沈辞音却感觉到不同寻常的闷热。

舌尖还残留着果酒的余韵,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后知后觉地从颈后攀上,开始席卷她的大脑。

汽车平稳地行驶,眼前的景象却在小幅度模糊晃动,她闭眼,缓了几秒,意识到这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那么一小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果酒,居然后劲这么大吗?

车在她家小区楼下停住,楼栋门口的路灯散发着昏幽的光,冷清清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沈辞音解开安全带,言昭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很晚了,不太合适。”她极力掩饰自己的状态,下车,弯腰和他道别,“谢谢你,再见。”

她关上车门,突然又想起什么,折回来敲了敲车窗:“你等我一下,你的外套在我这,我拿来还给你。”

她都佩服自己,快醉了还能记住这件事。

言昭坐在车上,闲闲地支着脑袋:“你住几楼?”

“四楼。”

“嗯,那就辛苦你多跑几趟。”

沈辞音像是被这话戳中,面露犹豫:“我给你从楼上扔下来吧。”

她是真的醉了,说话都不讲逻辑了。

“算了,你和我上去拿。”她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我不想爬楼。”

言昭游刃有余道:“不太好吧?”

“什么?”

他原话返还给她:“很晚了,不太合适。”

沈辞音有点迷茫:“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的也是。”他心情颇好地下车,“走吧。”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步伐被一层层点亮,又一层层熄灭。

沈辞音站在门口拧钥匙开门,头晕晕的,有些无力地责怪言昭:“你知道那个酒会醉,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自己点的单,我以为你喝过。”他站在身后,“谁能想到你酒量还是这么差。”

她知道这事也怪不到他头上,闷闷地应了声。

“下次没见过的酒,不要随便乱点。”

“我从来不乱喝酒。”

门被打开,她点亮客厅灯,光线涌了出来。

言昭轻笑:“哦,所以是因为今晚有我在,你才敢乱点?”

沈辞音蹙眉:“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他向前迈步,踏入门内。

大门“砰”地,在身后合上。

——

音音: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言昭:但是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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